琐谈《新白》中的称谓

竹清松瘦 目录 缘系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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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想写这篇文字了,但是一直无事忙,到今天才磨蹭出这些东西,大家全当知识参考吧……

中国古代的称谓,远较今天复杂,这主要是因为:

一、古人在自己对自己的称呼,即所谓“自称”方面有许多讲究,小时有名、小名,成年有字,读书人一般有别号等……

二、古人讲礼,对别人用尊称,对自己用谦称。在尊称中,除了可以在不同人之间通用若干尊称之外,还可根据对方各种特点以及与自己的关系等不同,而从不同侧面去尊称对方……

三、古代社会等级森严,不同人有不同称呼,特别是上层社会的人,往往有若干种表示身份的称呼……

古代社会称呼的复杂性,在《新白》中有着明显的体现,这里我们借用袁庭栋先生的《古人称谓》一书,来对《新白》中的一些常用称谓做一个基本的了解……

关于娘子的各种称谓——

自称-白素贞:娘子对外最常用的自称,除了“我”以外,大概就是“白素贞”了……我们现在可知,“白”是她的姓,素贞是她的名……古代平民女子大多无名,只有乳名,而娘子假托官家小姐,属于上层社会出身,故有名有姓亦属正常……“白素贞”这个名字是很有讲究的,素是白色的织物,贞是坚定而有操守,“白素贞”三字实际上是表示同一个意思,三个同义字连续叠加,是为了强调娘子忠贞纯洁的秉性……娘子有名无字,这一点与她假托的官家小姐看似不符,实际上却是可以理解的……古代女子“许嫁笄而字”,而娘子谎称父母早亡,出嫁仙GG的时候既无父母,也就无人可以为她行笄礼并取字了……娘子对姐姐有几次自称“素贞”,是表示对姐姐的尊重,因为古人通常是对长辈或者上级才才会自称名,其中有谦卑的含义……

自称-妾身:这个称呼在全剧中只出现了一次,就是26集娘子问仙GG那句“官人,你已经不怕妾身了吗”……“妾”是古代妇女一种使用得相当普遍的谦称或卑称。“妾”的本义是女奴,以后用作一夫多妻制下正妻之外的众妻之称。在古代的礼制下,“妾”在丈夫及正妻面前的地位是很低的,故而也就成为了妇女的谦卑之称。需要注意的是,只要用作妇女的谦称或卑称,几乎是除了儿童以外的所有女性都可以用,即使是妻子也多自称为妾,“妾身”即使从此演变而来……

亲属称谓-娘子:这个是仙GG叫得最顺口的词了哦……“娘子一次”是对于妇女的泛称,也可作为妻子的代成。如陶宗仪《辍耕录》卷十四《妇女称娘》:“都下自熟人妻以及大官之富人,皆曰娘子。”《水浒传》中林冲等人称自己的妻子都为“娘子”。俞正燮在《癸巳存稿》卷四《女人称谓贵重》中列举了宋、辽、金代石刻及文献中称“娘子”之例后曾总结说:“盖娘子以称内主(按:即妻室之意)……”

亲属称谓-床头人:这个词也只出现过一次,出自娘子口中,在苏州保安堂二人的第一场对手戏的唱词里有句“公堂你不攀床头人”……“床头人”是妻子的俗称,但是这个词始用于清代,生活在宋代的娘子和官人又是怎么跨越时空学会这个词的呢?

亲属称谓-娘:这可是仕林的专用词汇……“娘”在古代可作为妇女的通称,有可用为母亲之称。著名的《木兰诗》中就有“不闻爷娘唤女声”的句子……

亲属称谓-母:这个词仕林用的不多,一次是唱歌的时候“我母含冤镇塔底”,一次是和老和尚说“我母亲白素贞”……母是早在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的最古老的称谓之一,在长期的使用中,既有母亲的之义,又用作对成年女性的泛称……

亲属称谓-弟妹:这是姐姐和姐夫对娘子的称呼……“弟妹”就是弟弟的妻子,又可称谓“弟媳”,这个叫法到今天都还在沿用……

亲属称谓-舅娘:碧莲对娘子的称呼……“舅娘”为舅父之妻,又可称谓“舅母”,属于“五服制度”中“缌麻”一级的亲属……

亲属称谓-姨娘:娘子身份未明前仕林和碧莲对娘子的称呼……“姨娘”在此做“母亲的姐妹”解释,又可称谓“姨母”、“姨婆”、“姨姨”、“阿姨”、“姨妈”或简称“姨”……称母亲的姐妹为“姨娘”的多是南方地区,北方地区则以“姨娘”为妾的别称……

亲属称谓-姐姐:小青对娘子的称呼……姐,与“姊”的古音相同,本为一音异构……称“姊”为“姐”在唐代已有,在宋代逐渐普遍,更可称为“姐姐”,如宋人吴曾在《能改斋漫录》卷二《妇女称姐》中记载:“近世多以女兄为姐”……娘子与小青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们的感情其实已经达到了至亲的境界哦……

封号-节义天仙夫人:前面那串我们不管了,直接看“夫人”这个封号……古代对大臣之妻、之母通常也有不同的封号,而这些有封号的妇女总称为“命妇”……“命妇”一词最早见于《礼记·丧大记》和《国语·鲁语下》,本是卿大夫之妻的一种称呼,唐代以来,又以居于皇宫以外其他府第的公主及王妃以下者为外命妇……我们以娘子所在的宋朝为例,宋承袭唐代封号制度,但有所简化,一品及国公的母、妻为国太夫人、国夫人,三品以上母、妻为郡太夫人、郡夫人;但北宋末年以后,郡太夫人、夫人的称呼就被淑人、硕人等取代……我们由剧情可以推知,娘子的封号是因为仕林拜官而封赠的,属于外命妇等级……但娘子生活的南宋时期,二品以下官员的女眷已经没有了“夫人”这个封号,而“节义天仙夫人”这个名称又来源于明代《雷峰塔奇传》,由此可以推论这个称呼是使用的明代品级,明代公、侯、伯以及一、二品的母、妻皆封夫人……虽然命妇的封号使用不如正是官爵那样严格,“夫人”的称呼也被一般官僚富豪人家所使用,但是《新白》中这个“夫人”出自圣旨,故应严格以封号看待……

他称-白娘子:这是片中别人对娘子用的最多的称呼,也是我们对娘子用的最多的称呼……“娘”,无论古今都可以作为女性的称谓,只是在使用时多加上一些限制词或组成复合词,如姑娘、小姑娘、娘子、小娘子、老娘等等……娘子时秦汉以后古代妇女很常见的称呼,通常是作为对已婚妇女的称呼,但现在已经不再使用……所谓“白娘子”,即是对姓白的已婚女子的普通称呼……

他称-小姐:娘子未嫁的时候,仙GG方面的人都称娘子为小姐,而小青有时候也会称娘子为“我家小姐”……“小姐”是古代对年轻女性最常见的称呼之一,这一称呼唐代尚未见,唐代以后则逐渐流行,但最初并非尊称,这是与今天不同的。赵翼在《陔余丛考》卷三八《小姐》条指出:“今南方晋绅家女多称小姐,在宋时闺阁女称小娘子,而小姐乃贱者知称耳。……此宫婢称小姐也。……此妓女称小姐也。”从元杂剧的唱词中我们可以看出,最迟在元代,小姐就已经称谓上层社会未婚女子的通称了。但宋代笔记中又有一种“小姐”,据考证可能是对妾的一种美称,如果此说可从,那么在南宋已有美称女子为“小姐”的叫法,只是范围比较窄……发展到元代,就广泛用于对年轻女性的美称了……

他称-白娘娘:白福等人对娘子的称呼……“娘娘”一词在古代有几种意思,已是对母亲的称呼,二是对皇后或嫔妃的敬称,三是对祖母的称呼,四是对长辈的尊称……此处应该是适用第四种,即白福等人敬娘子为主人,故尊称她为白娘娘……

他称-许夫人:片中也有很多人对娘子使用这个称呼,上到顾忠,下到苏州府百姓……“夫人”一词在命妇封号上的用法,上文已经写明,此不赘述……在日常生活中,“夫人”是对普通晋绅人家妇女的泛用尊称,仙GG在苏州府,以医生的身份,能让娘子得到别人敬称为“夫人”,也可知道他们夫妻受人尊敬的程度了……至于后期顾忠等人称娘子为“许夫人”,则是合情理的,因为此时娘子的家庭已经因为仕林的缘故而晋身官宦之家了……

娘子部分到此结束,如果娘子还有什么特殊称呼,请提示一下……

仙GG的各种称谓——

自称-我:这个不用说了,使用极端广泛……从甲骨文、金文一直到今天,都是自称之词,古籍中以“我”自称之处也是极多的……

自称-许仙/许汉文:仙GG自称“许仙”的地方较多,自称“许汉文”的好像只有一处,是唱词中冒出的“许汉文本名是许仙”……古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称人称子,自称称名,这就是我们只能看到仙GG对人自称“许仙”而看不到他自称“许汉文”的缘故……仙GG姓许名仙字汉文,这是标准的姓、名、字俱全了,也体现了仙GG读书人的身份哦……有人问为什么姐夫没有字呢,呵呵,因为古代人虽都有名,但并非都有字,平民百姓中一般是读书人才取字的,姐夫是“粗人”,没有字也很正常了……那么为什么同为读书人的仕林没有字呢?最好的解释就是男子二十岁冠字,而娘子和仙GG跟二十岁的仕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很有可能节约时间,把仕林的冠礼和婚礼一起进行了,所以我们看不到仙GG夫妻给仕林取的字……

自称-晚生:仙GG拜吕祖画像的时候说了一句“晚生甘拜下风”……“晚生”是与“学生”相近的谦称,它被用作自谦之词始于宋代,在明清时代则形成了一套固定的习惯称法……

自称-学生:我忘记仙GG是不是有自称“学生”的了,貌似是有……作为谦称,该词凡是在前辈、长辈面前均可使用,就是在平辈面前也可自称“学生”作为谦称。

自称-小生:仙GG在白府说过一句“小生从未婚配”……“小生”一词意思与“学生”相近,最早出现于汉代,以小生作为自谦之词始于唐代,而且多用于文士……

亲属称谓-汉文:姐姐姐夫称仙GG为汉文,这是仙GG的字……在古代称谓中,长辈称晚辈称名,而平辈就是称字了……姐姐姐夫虽然是长姐如母,但因为辈分仍属平辈,故他们称仙GG的字……我一直觉得仙GG应该有个小名的,大概就是很多版本的白蛇故事中曾经出现的“仙官”这个名字,姐姐姐夫如果是叫仙GG的小名会显得更加亲切……

亲属称呼-官人:这个当然是娘子叫得最甜啦……“官人”本是对为官之人的敬称,从宋代开始作为较广泛的尊称,同时也被用为妻子对丈夫的称呼,而不在乎丈夫是否为官……“官人”这词在《新白》中也广泛作为“他称”被用在仙GG身上,而在文学作品中“官人”也是很常见的哦……

亲属称呼-相公:这个叫法,娘子只在苏州入画的时候叫过仙GG一次,倒是小青叫得比较多……“相公”一词的用法大致有几种,一是对宰相的尊称,二是泛称官吏,三是旧时妇女对丈夫的敬称,四是旧时对读书人的敬称(后多指秀才),五是旧时对男子的敬称……娘子对仙GG的叫法属于第三种用法,小青的叫法则是第五种用法,而一般人“他称”仙GG为“许相公”的,则应该是第四种用法……

亲属称呼-爹:当然是仕林对仙GG的专有称呼……“爹”与“爷”相近,是魏晋时期才出现的对父亲的称呼,《广雅》中解释为“父也”,后来在中国民间被长期使用……

他称-许大夫:没什么好说的了吧,现在咱们也称医生为大夫的了……至于“许相公”和“许官人”两个他称,上面已经有介绍了,在此不重复……

其他称谓解说——

亲属称谓-生母:《新白》后半部分,谈及仕林和娘子的关系时,曾多次使用“生母”这个称谓,这是称自己的生身母亲……

亲属称谓-亲母:娘子出塔救仕林的时候,对法海说“我身为生母”……在一般情况下,“亲母”同“生母”,但如果自己的母亲是妾,咋只能称自己的母亲为亲母,不能称生母……

亲属称谓-姑妈/姑爹:仕林对姐姐姐夫的称呼……父亲的姐妹在古代一直称为“姑”,秦汉后,凡已婚者,都称为姑母、姑妈、姑姑等,与现代相同……另外,仕林也曾经称姐姐为“姑娘”,这也是姑母的别称,在明代话本小说中多见……姑妈的丈夫称谓姑夫,这与现代相同……

亲属称谓-大姑:娘子第一次见到姐姐时的称呼方法……“姑”在古代人称中,也可作为妇女对丈夫母亲或姐妹的称呼,大姑即为丈夫的姐姐,也可称谓“大姑子”,现在也有这种叫法的……

亲属称谓-表兄妹:碧莲与仕林为表兄妹关系……为了加以区别,古人称姑妈的子女为“外表”,称舅舅与姨妈的子女为“内表”……故碧莲相对于仕林是外表妹,而仕林相对于碧莲则是内表兄……

亲属称谓-良人:娘子有个著名唱段“官人不愧是良人”,“良人”一词在古代是一个较广义的称呼,就是夫妻之间也可以互称……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良人”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的称呼的……

亲属称呼-婆娘:姐夫有时候会说姐姐“这个婆娘”……“婆娘”一词,是近代民间对妻子颇为常见的称呼,在古代一般都作为对已婚妇女的泛称,如元代陶宗仪《辍耕录》中称:“江南于妇人,贱之则曰婆娘”,可见这个称呼多用于江南地区,但是作为对妻子的称呼则比较少见……

亲属称谓-碧莲她娘:还是姐夫对姐姐的称呼,其实这也应视为对妻子的一种称呼,而且是自古有之……在甲骨文中即有“子母”的说法,换成现代文就是“孩子他妈”……

亲属称谓-拙荆:见于陈伦对外人说起陈夫人的时候……“拙荆”并非是妻子的正式称呼,但是作为代称却是比较普遍的……这一称呼始于汉代梁鸿、孟光的故事,《列女传》中载“梁鸿妻孟光,荆钗布裙”,故后人以“荆”为妻子代称……

亲属称谓-男:娘子生育后,有两个老太太曾经到药铺恭喜仙GG“一举得男”……“男”是古代对儿子的常见称呼,也可以作为儿子在父母面前的自称……

亲属称谓-亲生子:娘子救仕林的时候说“仕林是我亲生子”……自己生养的子女,一般称谓“亲子”或者“亲生子”,也可称谓“息男”、“息女”……

亲属称谓-媳妇:娘子和仙GG曾经多次讨论过碧莲将来就是他们的媳妇儿……“媳妇”一词来源于“息妇”,大约在唐宋时期,因儿子又称“息”,故儿子之妇被称谓“息妇”……“媳妇”和“息妇”大约同时出现,“媳”有可能是当时新造的一个字,直到明代万历年间还只是一个俗称,未被社会上各阶层广泛使用……“媳妇”一词后来被普遍使用,妻子也可称“媳妇”,这就是为什么仙GG听到姐夫说“给你媳妇也取个名字”的时候一脸茫然的原因了……

尊称-夫子:《新白》中的老师均被称谓“夫子”……这是一个古老的尊称,“夫”是成年男子之称,加上作为尊称的“子”,就成为对男性的尊称……在春秋以后,因孔子之故,“夫子”多被作为老师的尊称……

尊称-公子:仕林长大后,很多人称他“李公子”……“公子”的本义是“公”之“子”,即诸侯贵族之子……在先秦时候,“公子”的使用范围从诸侯之子扩大为对一般贵族子弟的尊称……秦汉以后,“公子”就作为对官宦之家子弟的十分常用的尊称了……

尊称-大人:《新白》中的“官”都被称为“大人”,包括仕林中状元以后……“大人”,本义为与小孩相对的成年人,但在古代文献中更大量德“大人”都是从本义隐身而来的尊称,而不再是自然属性的大小之“大”了……在《新白》中,官场中人被称为大人,其实这是不符合古代实际的……见官就叫“大人”的情况在明代以前是很少见的,这种叫法大约始于宋元,到清代才开始普及……

尊称-卿卿:仙GG唱过“此生终不负卿卿”……“卿卿”是由相互之间尊称为“卿”发展而来的男女之间表示亲爱的昵称,前一字表示亲爱的动词,后一字是对对方的敬称,相当于今天的“亲爱的”,两字连用,表示亲昵……呵呵,谁说仙GG没有叫过娘子“亲爱的”……

尊称-长者:娘子对张员外说“长者赐,不敢辞”……“长者”是古代常见且长期使用的一种尊称,除了“年长者”这一最初含义外,还引申为对“忠厚有德之人”或“富贵显赫之人”的尊称……

谦称-卑人:仙GG跟娘子开玩笑说过“卑人做事小心谨慎”……“卑”在古汉语中一直有低下的意思,后来就引申为自谦之称,与“鄙人”之类同义,在明代话本小说中常见……

妇女称谓-姑娘:小青经常被人称为“青姑娘”……“姑娘”一词在唐代尚未出现,宋代以后,或与姑母同义,或与小姑同义,直到清代才有将“姑娘”作为未婚少女之称的……在此之前,未婚少女一般被称为“小姑”或者“小娘”……因此,称呼“小青”为“青姑娘”也是超越时代的事情啊……

帝王称谓-朕:这个大家都很熟悉了,是古代帝王用的最多的自称,《新白》中的皇帝也不例外……在秦始皇以前,商周帝王就已经开始自称“朕”,经由秦始皇确定为帝王专用自称后,长期沿用不改……另外,《新白》中对帝王的称呼有一个明显错误,宋代称一般皇帝为“官家”而不是陛下,这也不是《新白》独有的问题,很多宋代影片都有这个问题……

暂且写到这里完毕了,写这东西真累啊,我头都大了……《新白》里面各种称呼众多,我总结不全,还请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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