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搜狐微博的时候，吴兴川曾经发起一个话题：金庸小说里的主角（主人公）谁武功最高？
由于我很喜欢金庸的小说，一直想八卦这个话题，可是一直没有时间。今年年初有段时间得闲，开了个头，但后面又没心情写。前几天金庸先生仙逝。我想趁这个机会写完，也算向我一向喜爱的作者致敬吧。
金庸小说里的高手大抵有两类，一类是故事的主人公，另一类是前辈高手。
主角都是年轻人，最多不过三十来岁。倘若当真打架，前辈高手定然打不过年轻高手。不过武侠小说里的武功其实不是武道，而是文道。文道这东西，除了实力之外，阅历和身份地位的作用也很大，所以前辈高手就占据了很大优势。比如《射雕英雄传》末尾的郭靖已经是年轻人里的第一高手，但在华山和洪七公、黄药师比武的时候，是限定多少招之内只要不输就算他赢，这明显是被让的。也就是说他距离东西南北这些高手还有一定的差距。
因此，话题限定为小说的主人公。一方面如果掺和上前辈高手，这个评比就比较麻烦；另一方面，人们都喜欢青年才俊，谁喜欢带上一堆老头子一块玩呢？
不过，我们这里还是先顺带八一下前辈高手老头子老婆子们，因为后面评比的时候还用用他们作为参照。
前辈高手大致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一流高手，最具代表的就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等人。这些人个个都是一代宗师，不论在当时，还是在历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但在他们成名之后都有过败绩，而且是大比分毫无悬念的落败。击败他们的就是另一个层次的前辈高手——超一流高手。比如东西南北加上周伯通这几个人都明显不及王重阳；任我行明显打不过东方不败；童姥、无崖子、鸠摩智、萧远山、慕容博也都不是扫地僧的对手。超一流高手是那些成名之后没有失败纪录，武功明显高于一流高手的人，大致包括：扫地僧、王重阳、独孤求败、张三丰、东方不败、黄裳等。此外还有一些高手也显出高于一流高手的迹象，比如陈家洛的师父袁士霄、袁承志的师父穆人清、方证大师、风清扬、洪教主等人，但并没有证据表明它们比侪辈高出甚多。严谨起见，就不计入超一流高手了。
至于超一流高手中谁最厉害，也是很难比较的。很多人可能都觉得扫地僧最厉害。的确，这个老头很有独到之处，可以说是一种半人半神，或者半人半佛的状态。著名棋士刘小光九段说过：“人怎么能下过妖呢？”。神仙鬼怪和人不是一个级别的。你别看猪八戒经常一出场就被绑起来准备做下酒菜，但他要是到了凡间，估计什么关云长、秦叔宝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后来扫地僧还是被萧峰打断了几根肋骨（这里可见作者对萧峰的偏爱），说明他还不是神佛，也并非完全无懈可击。因此，倘若扫地僧对上东方不败，结局倒也很难说呢。另外，少林和武当的老祖，就是达摩和张三丰这两个人也常常被认为是古今第一。所以到底谁最厉害，还是说不清。
八完前辈高手，进入正题，说小说的主角们。首先是第一轮初筛。
金庸的武侠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再加上《越女剑》一共是15部，但部与部之间的分量却相差很多。《越女剑》《鸳鸯刀》《白马啸西风》这三部的分量就明显很轻。尽管阿青、萧中慧/袁冠南组合在书中也都是打遍无敌手，但人物的形象太不丰满。要说他们是金庸人物里武功最高的，显然太扯。李文秀即使在小说的结尾武功也还算不上高，就更不行了。《鹿鼎记》的分量倒是数一数二的重，但众所周知其主角韦小宝反而是所有主角中武功最差的。尽管韦爵爷才智、见识、财富、人缘都是一等一的，可惜这是一个评价武功的活动，所以只好请韦爵爷坐在嘉宾席上，帮着活跃气氛，聚拢人气。
筛掉4部之后，进入第二轮。首先是《书剑恩仇录》红花会的陈家洛总舵主。陈总舵主少年英雄，长得好看，又有文化，出身显赫，父亲是高官，哥哥是皇帝，师父是准超一流高手，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帮派的头子，两个情人又美若天仙。在这些光环之下，他的武功反而不那么出众。但是红花会中，无尘、赵半山、文泰来等人就至少不在其之下，而书中水平相当的也还有张召重、陆菲青、王维扬、周仲英等人。虽然最后陈家洛用一套莫名其妙的的庖丁解牛打败了张召重，但这种功夫显然不太坚实。所以尽管陈总舵主武功了得，但要说是金家第一，似乎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陈总舵主，您也嘉宾席上请。
然后我们看看《碧血剑》中袁督师的公子袁承志。袁公子这个人除了长得不够高帅，可以说是个相当完美的人。大约因为小说需要激烈的感情冲突，小说的主人公往往理性不足，然而袁承志是个很理性的人。他的武功也相当高。自幼天分极佳，小小年纪就成了神剑仙猿穆人清的关门弟子，一路高歌猛进，后来又学了金蛇郎君怪异的功夫，身兼正邪，自出茅庐就没打过败仗（跟玉真子有一次小失利），最后以毫无争议的实力打败了前辈高手玉真子。可是，小说的主人公太过完美，不但不招人喜欢，反而连武功也不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尽管袁公子具备夺冠的实力，但我们也不得不遗憾地说，您也请上嘉宾席吧。
《雪山飞狐》和《飞狐外传》中的胡一刀、胡斐父子，也都是有点太过完美。这二人的感情比之袁承志要丰沛一些，但仍然相当理性。有道是，看戏的是傻子，主人公理性，粉丝便少。这两人的武功，如果只局限于该书，基本也是当世无双的，但书中的高手除了胡家父子便只有一个苗人凤，证据显得单薄。在《飞》的近结尾处，红花会群豪现身，简单的交手显示胡斐与陈家洛武功相当。因此，当世胡家父子那样的高手似乎还应该不少，只是没有写，而苗人凤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外号也显得牵强。总之，胡家父子也都不太可能是金家之首。嘉宾席上请。
《连城诀》中的狄云大侠一生异常惨苦，尽管后来武功大成，但身体的残疾却无法恢复了。虽然杨过也是残疾人，但感觉上少五根指头的狄云远远比少一条胳膊的杨过更残——大概还是长得不帅。狄大侠的武功可谓震烁古今，即便丁典、血刀老祖这些人也都不如他。可是整部书里高手也就这三四个人，要说狄云是金家武功最高的，那怎么也说不过去。狄大侠，您请。
石破天的存在是一个悖论，就像他的身世一样，让人委实难决。如果单从物理学的角度衡量，《侠客行》的主人公石破天（狗杂种）必然会是金家第一，而且不但是主人公中的第一，也是所有会武功不会武功的人中的第一。石清、闵柔、贝海石、白自在、谢烟客等等根本就不须提，因为中原豪杰没有不怕张三、李四的，而张三李四早就不是石破天的对手了，龙岛主、木岛主又比张三李四厉害得多，但书里所有的人跟石破天都差得远。不但在一本书里是这样，跨书比较也是这样。石破天能把山体的石壁打烂，其他人是万万做不到的。金庸的小说里不止一次讲到武功只适合小范围打斗，武林高手遇上军队就不行了。可是军队也是人啊，一支军队在没有炸药的情况下挖一座山也相当困难。可见，石破天比军队还厉害。如果有石破天的本事，萧峰面对千军万马就不用施展小巧手段了，直接推倒几百人马，对方马上就吓得投降了。如果有石破天的本事，张无忌就不怕13个番僧联手了，再多几十个也不怕。甚至石破天比一些神仙的能量还高。猪八戒也不过用耙子把妖精洞府的大门打一个窟窿，要是石破天来，直接干塌半个山洞，妖精还不投降？石破天的能量如同他的名字，实在是太高了，但惟其如此，我们偏偏不能选他，因为这样游戏就没法玩了，好比下军棋，你那边有个氢弹，不管我怎么排兵布阵，你只要投出氢弹，我就全灭，那谁还跟你玩？石破天武功高得匪夷所思，我们只好认为这是假的——尽管别人的也是假的。石帮主，您也请。
好了，我们的第二轮结束了。您可能看出来了，第一轮淘汰的高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书很薄。而第二轮淘汰的也是书比较薄。书薄，人物形象就不够丰满，武功的证据也少,缺乏多维交叉印证，因此难免会被淘汰。
而且书薄粉丝就少，那些书厚粉丝多的高手必须不能在前两轮淘汰，否则观众就跑了，好比球赛，你不能上来就把头牌球星罚下去，不然观众就造反了。
因此，进入第三轮的必然会是《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笑傲江湖》这五部书的主人公，也就是萧峰、虚竹、段誉、郭靖、杨过小龙女夫妇、张无忌、令狐冲。另外，你注意到没？这些人不但粉丝多，而且人脉特别发达。萧峰是丐帮帮主，少林俗家弟子，契丹后族，契丹南院大王，萧峰女友是大理镇南王的私生女，萧峰的义弟是虚竹和段誉，虚竹是少林方丈、带头大哥玄慈和四大恶人第二的叶二娘的儿子，还是逍遥派无崖子的弟子，灵鹫宫的主人，段誉是大理国的皇子，后来是皇帝，段誉的亲爹和虚竹的娘都是四大恶人成员；郭靖、杨过都是名门之后，郭靖是洪七公的弟子，黄药师的女婿，周伯通的义弟，成吉思汗的准女婿，抗金抗元英雄，杨过是郭黄二人的侄子兼弟子，欧阳锋的义子，全真派弟子，古墓派掌门的老公；张无忌是张三丰的徒孙、天鹰教教主殷天正的外孙，明教教主，老婆是汝阳王的女儿，情人一个是峨眉派掌门，一个是波斯名叫总教主；令狐冲这个人出身不详，但他后来也相当显赫，他是华山派首徒，恒山派掌门人，老婆是魔教圣姑，岳父是魔教教主、还学了风清扬的独孤九剑，与少林武当等大派掌门人关系都很好……所以说，评奖这个事啊，背景很重要。你可别以为光凭武功就能进入第三轮。
当然，即使看粉丝和人脉，奖也不是内定的，还是要仔细地评，要以理服人。您接着看，后面更精彩。
萧峰可以说非常符合人们心目中大侠的形象，他的武功之高也没有什么疑问。萧峰在少林寺师从玄苦大师，之后又掌握了丐帮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两项绝学，而且他的基本功很扎实，太祖长拳这类粗浅的武功也都练过，这与虚竹、段誉那些天上掉馅饼获得的武功全然不同。萧峰是大赛型选手，心理素质好，发挥稳定，从不会遇弱反败，一旦占据优势就能保持到终局。萧峰面对差一点的对手，不论是慕容复的家将、赵钱孙、云中鹤，还是游坦之、慕容复，都非常干净利落，而段延庆面对萧峰干脆就挂免战牌。所以，如果当真学习格斗，萧峰大概是天赋最好的。只可惜，武侠小说的套路与现实不太一样，萧峰面对难局的时候常常表现不太好，比如聚贤庄一战，他没能全身而退，而是身负重伤。虽然对方人多，但其中好手也不算多，同样是受围攻，虚竹就能轻易把对手的兵刃全部收缴。萧峰面对丁春秋、慕容复、游坦之的围攻之时，若不得两位义弟相助最终就会输掉。萧峰的武功高度依赖内力，偏偏内力消耗又快，一旦进入长时间的相持前景就比较悲观。总之，萧峰是凡间的大高手，但在武侠小说神神道道的套路中就吃亏了，无法拔得头筹。
虚竹从无崖子那里得到深厚无比的内力，又短时间内学会了灵鹫宫繁复的武功，一出道就和一流高手鸠摩智打成平手，可以说具备夺冠的潜力。
段誉的内力也深不可测，而且激光武器一样的六脉神剑几乎无法破解。不过到书结束的时候，段誉的战绩仍然很差，尽管也算赢了慕容复，但情势非常凶险，再打一次就未必能赢，而慕容复只是二流高手。王语嫣说过将来天下第一多半是段公子，并且她的眼光非常独到，但段公子本身不好武，如果他不解决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缺陷，并且增长实战经验的话，终究成不了真正的一流高手。
萧峰、虚竹、段誉三人的武功看上去都极厉害，但要说谁是最厉害的却也都缺乏证据。这和《天龙八部》一书的设定是有关的。这部书里一流高手很多，三位主人公、逍遥派三老、萧远山、慕容博还有鸠摩智，共有九人之多。大名鼎鼎的慕容复、让人闻风丧胆的丁春秋都只能算二流高手，而所有这些人跟扫地僧比起来又都相差甚远。这样的设定就很难产生一枝独秀的高手。
郭靖和杨过的写法有些相似，都是从少儿时期开始写，一路上学习各种武功。两个人身体条件好，基本功也都很扎实。很多人误以为郭靖很笨，其实郭靖天赋极佳。郭靖在20岁时就已经是年轻人里的魁首，这能叫笨吗？就像有些科学家在生活中显得不通事务，那不叫笨，科学家只要做研究的时候不笨就够了，生活中的“笨”叫大智若愚。
然而，郭杨二人最后的武功也没有深不可测，至多就是比东南西北稍高（书中暗示郭靖学了【九阴真经】后超过了洪七公），大致相当于周伯通的水平，距离王重阳还有明显的差距。这二人的吃亏之处跟萧峰有点像，就是吃亏在武侠小说的设定，踏踏实实学来的武功就很难突破天花板。其实这两个人都练过【九阴真经】，按照书中最初的设定，习练九阴真经之后武功应该比东南西北等人高出甚多，不然那几个人也就不会那么积极地抢经书了，可是后来郭杨二人的武功并没有那么高，这一点似乎不合逻辑，但是小说中不合逻辑之处甚多，也没办法。总之，跟二人武功差不多的人到了神雕最后也还有一灯、黄药师、周伯通、金轮法王等人。要说这两人是第一也说不过去。再说，郭靖和杨过谁更强一些呢？恐怕也无法判断。而小龙女的武功大致比杨过差一点，至多也就是杨过的水平。
对于令狐冲这个人，我一向不太愿意评价，怕挨板砖，因为令狐公子的粉丝特别多，而他的武功实在是不怎么样，尤其是放到高手群里。令狐公子能进入第三轮跟他粉丝多大有关系。
令狐冲小时候跟着岳不群学武，直到二十多岁武功还很差，也就比余沧海的徒弟们强一点，跟田伯光还差一大截。后来机缘巧合学了独孤九剑，此后剑招天下无敌，但很快就内力全失。好不容易学了吸星大法，但又有了新隐患，最后学了易筋经才解决的问题。令狐冲的武功和段誉有点像，都是吸来的内力不太会用，无敌的剑法限制条件太多。令狐冲没有内力的时候曾经被街头赌钱的无赖打得鼻青脸肿，即使后来学了吸星大法，手里没有剑便连哑婆婆都打不过，更不用说被秃鹰、白头翁偷袭那次了。而且，与书中的第一高手东方不败比起来，令狐冲也差得太远。这样的战绩要说最强是说不过去的。尽管作者在《鹿鼎记》中再次提到令狐冲，说他的武功达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境界——可见作者对他的偏爱——但一来那是后事了，二来这个极高的境界到底怎样也没人知道。
最后是我们的张教主张无忌。张无忌出场的时候也是小孩，但与袁承志、胡斐、郭靖、杨过这些人不同，张无忌没有循序渐进地练基本功，而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几乎死掉。十几岁的时候意外发现【九阳真经】的真本，修炼数年，不但治好了内伤，还练成了震古烁今的内力。此后他又学了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和武当派的太极拳和太极剑等各种武功。《倚天屠龙记》中高手也很多，有张三丰的徒弟们、明教的左右光明使、四大法王、少林寺空字辈神僧、灭绝师太、赵敏手下的阿大阿二阿三、波斯明教的高手、后来中周芷若等等，这些人都明显不是张无忌的对手。作者说玄冥二老武功卓绝，但张无忌一个人能打过玄冥二老联手。而且，书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标杆，就是张三丰。达摩老祖和张三丰几乎是整个金庸武侠史中的两个巅峰，而书中说张无忌内力之浑厚已经隐隐然超过了张三丰。即便张无忌比张三丰盛年之时差一些，但至少具有可比性，而其他的主人公距离当时的超一流高手（即扫地僧、王重阳、东方不败等）则明显不在一个级别。也就是说，张无忌是唯一具备了准超一流，甚至超一流水平的主人公。
因此，我认为金庸小说中实力最强的主人公是《倚天屠龙记》中的张无忌。恭喜张教主！
尽管这个评价也会有很多缺陷，但限于小说这种艺术形式本身的逻辑缺陷和跨著作比较的客观难度，这已经是最合理的评价了。这正是：
金家得意数谁行
魔教教主无忌张
号令周姬驱赵女
殷离小昭临疆场
倚天有泪春愁重
屠龙无声夜气凉
天下英雄莫能当
刀剑齐失人云亡
美人茕茕守空房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汉西流夜未央
东西永隔如参商
十年生死雨茫茫
草木摇落露为霜
老夫聊发少年狂
字作丧乱意彷徨
剥极而复参九阳
原来小强是张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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