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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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苏轼
仆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云。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1.【朱孝臧校注《东坡乐府》】公生丙子,七岁为壬午,又四十年为壬戌也。2.【《墨庄漫录》卷九】东坡作长短句《洞仙歌》,所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者,公自叙云:“予幼时见一老人,能言孟蜀主时事云:‘蜀主尝与花蕊夫人夜起纳凉于摩诃池上,作《洞仙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但记其首两句,乃为足之。”近见李公彦季成诗话,乃云:“杨元素作本事曲,记《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钱唐有老尼能诵后主诗首章两句,后人为足其意,以填此词。”其说不同。予友陈兴祖德昭云:“顷见一诗话,亦题云:‘李季成作。’乃全载孟蜀主一诗:‘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帘间明月独窥人,攲枕钗横云鬓乱。三更庭院悄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云:‘东坡少年遇美人,喜《洞仙歌》,又邂逅处景色暗相似,故檃括稍协律以赠之也。’予以谓此说乃近之。”据此,乃诗耳,而东坡自叙乃云“是《洞仙歌令》”,盖公以此叙自晦耳。《洞仙歌》腔出近世,五代及国初未之有也。3.【《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十】《漫叟诗话》云:杨元素(绘)作本事曲,记《洞仙歌》“冰肌玉骨”云云。钱塘有一老尼,能诵后主诗首章两句,后人为足其意,以填此词。余尝见一士人诵全篇。(文略同《墨庄漫录》,作“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帘开明月独窥人,攲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苕溪渔隐曰:《漫叟诗话》所载本事曲云:“钱唐一老尼,能诵后主诗首章两句。”与东坡《洞仙歌》序全然不同,当以序为正也。4.孟昶:五代时后蜀后主。他的生活奢侈。喜爱文学,工声曲。后兵败降宋。5.花蕊夫人:陶宗仪《辍耕录》:“蜀主孟昶纳徐匡璋女,拜贵妃,别号花蕊夫人。意花不足拟其色,似花蕊之翮轻也。或以为姓费氏,则误矣。”6.作一词:指孟昶写的《玉楼春》(夜起避暑摩诃池上作),词云“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帘间明月独窥人,攲枕钗横云鬓乱。三更庭院悄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可是,沈雄《古今词话》认为这首词是“东京人士櫽括东坡《洞仙歌》为《玉楼春》以记摩诃池上之事(见张仲素《本事记》)看来孟词可能另是一首,未传下来。7.水殿:筑在成都摩诃池上的宫殿。8.攲:①音衣,通“倚”,如斜攲,攲枕。②音欺,倾侧不平。8.素手:美人的白嫩的手。9.河汉:天河。10.金波淡:月光淡明。11.玉绳:《太平御览·天部五》引《春秋元命苞》曰“玉衡北两星为玉绳。玉之为言沟,刻也。瑕而不掩,折而不伤。”。宋均注曰:“绳能直物,故名玉绳。沟,谓作器。”玉衡,北斗第五星也。秋夜半,玉绳渐自西北转,冉冉而降,时为夜深或近晓也。12.玉绳低转:表示夜深。玉绳,两星名,在北斗第五星玉衡的北面。低转,位置低落了些。13.不道:不觉。流年:流逝之岁月;年华。14.檃括:就某文体原有内容、词句改写为另一体裁之创作手法。檃音隐。
冰一样的肌肤玉一般的骨,自然遍身清凉,没有热汗。水上的清风送进宫室,伴随着荷花的幽香一片。掀起绣帘,月光泻进楼中,似乎想把佳人丽质窥视一番。但见人儿尚未入睡,正斜倚着绣枕,钗横枕边鬓发纷乱。
起身来拉着像美玉般的小手,走进悄无声响的庭院。仰望夜空,银河清澈、寂静无哗,时见一点流星掠过其间。娇声问道:夜已多深?夜已过了三更。看这月色澄辉已觉减明,北斗柄的玉绳星已经低垂。屈指盘算,夏尽秋来,金风送爽,还须等待多长时间?殊不知就在这盼望等待之际,时令在不知不觉地转换,人生大好年华也就这样流逝尽矣!
肌骨像冰玉般莹洁、温润,本自清凉无汗。晚风来,水殿里丝丝暗香弥漫。绣帘撩开,明月一点,偷窥着佳人,佳人尚未入睡,倚在枕边金钗横堕鬓发乱。
牵着纤纤玉手,起来漫步在寂静的庭院,时而可见稀疏的流星渡过银河岸。试问夜色如何?三更已过,月波淡淡,玉绳星随着北斗低旋。屈指掐算,秋风何时送寒,又不知不觉,流水年华在暗中偷偷转换。
美人的肌骨冰清玉洁,因为无忧无虑,心情舒畅,全身感觉无比清爽。坐在临水的宫殿里乘凉,晚风徐徐吹来,送来缕缕池荷的清香。绣帘撩开一角,皎洁的月光偷偷地照了进来,佳人尚未安寝,独自倚在枕边,头上的金钗滑落,鬓发已经散开。
蜀主牵着花蕊夫人白皙的手,两人悄悄来到宁静的庭院,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仰头遥望满天星斗的天空,不时看到有几颗流星滑过宽广的银河岸边,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时夜色已深了,三更天吧。月色也渐渐地淡了下来,玉绳星的位置也随时间的推移渐渐低落了。屈指一算,过不了几天也就会夏尽秋来,暑氛退净了,不知不觉之中,时光一年年就这么偷偷地溜走了。
这首词作于元丰五年(1082),当时作者正谪居黄州。词作附有一篇小序,叙述作者填写此词的缘由:根据后蜀国主孟昶余下的头两句,补足为一首完整的《洞仙歌》词。从序文看,好像带有游戏笔墨的味道,但文中突出交代九十老尼朱氏记词经历,谓“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已带有人生易老、时光易逝的感慨。读罢全词,更能体味这是一篇作者有意寄怀之作。
《洞仙歌》,又名《羽仙歌》、《洞仙词》等,原为唐教坊曲名。此调有令词,有慢词。苏轼的这一首为令词。“洞仙”,道家说神仙居住在名山洞府,故称之。孟昶,五代时后蜀国君,知音律,能填词。宋师伐蜀,兵败投降。花蕊夫人,孟昶的贵妃,貌美,多才多艺,善诗文。其《述国亡诗》颇受人称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冰一样清莹的肌肤,玉一般润泽的身骨,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自是遍身清凉,全无汗染之气。《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作者化用其意,以夸张的手法,真实而生动地表现出花蕊夫人美丽的姿质。
据《能改斋漫录》记载,花蕊夫人姓徐,因“花不足以拟其色”,故名为花蕊夫人。后改称慧妃,“如其性也”。这是一个妙心慧质的女子,作者所要表现的不仅是她的容貌,更侧重于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水殿风来暗香满
这一句写花蕊夫人居住的环境:她住在清凉的水殿里,微风吹来,幽幽的清香飘满宫室,氤氲不去。“水殿”,指摩诃池边的宫殿。“摩诃”,梵语中是大的意思。摩诃池,建于隋代,在成都城内。
作者抓住水殿、风、香等景物特征,构成一种宁静的意境,令人仿佛身临其境。同时又给人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水殿是什么样?暗香是什么香?居住在这里的主人又该是如何清雅不俗?
即此一句,便见作者文心笔力,何等不凡。清代沈祥龙《论词随笔》评价道:“词韶丽处不在涂脂抹粉也。诵东坡‘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句,自觉口吻俱香。”
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清风徐来,绣帘微开,一线月光泻进室内,像是在把美人窥探。美人尚未入睡,但见她斜靠绣枕,宝钗横插,秀发微散,仿佛若有所思。作者借“明月窥人”写花蕊夫人的情态,可谓别出心裁,仿佛她的美丽让明月也忍不住动心。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这是写蜀主与花蕊夫人纳凉的情景:起身来携手漫步,夜已深,庭院中悄无声息;仰望夜空,月明星稀,不时有流星闪烁,划过银河。
“庭户无声”,是说夜深人静。“疏星渡河汉”,则在悄无声息中显示出宇宙的变换运转。这为下文女主人公的问话和思想活动作好了铺垫。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请问现在该是什么时辰了?一定已经三更了,你看,月光渐渐暗淡,玉绳星也已低落。“金波”,指月光。“玉绳”,两星名,在北斗七星中的第五星玉衡星的北面。“试问”,写出了问话者的温婉多思;而回答者语气温和舒缓,并耐心指点天空的变化。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词以女主人公的细思幽想结尾:屈指算算,秋天什么时候会来;而盼得秋来,却不料年华似水,不知不觉中又已流逝。
人生不易,常常是在现实缺陷中追求想象中的美境;而美境纵来,情况又随之有变了。作者借花蕊夫人叹时光流逝、怕青春老去,实际上是抒发自己人生无常的怅惋之情。
这首词说花蕊夫人故事,仅开头二句为蜀主词句,后面都是苏轼所续。全词“豪华婉逸,如出一手”,体现了作者高超的艺术创造力。苏轼补足此词,更主要的是借题发挥,用以抒发内心感慨。其成功之处,还在于创作了一篇很好的序文,与词的内容相关照,但又不重复。
虽然是宫廷题材,但词中自始至终没有富丽堂皇的渲染。无论是花蕊夫人,还是她所处的环境,都清丽脱俗。整首词清雅俊逸,空灵隽永,在优美的意境中,给人以哲理的启示。
本词是作者为补足后蜀主孟昶夏夜纳凉词所作。只知开头两句,便钱凭想象而写成如此情韵俱美的绝妙好词,实词家之圣手,文事之神工。本词虽宫中轶事,亦寓暗伤流年之感。词上片记人物、环境之清凉,人物则“冰肌玉骨‘,具不同凡的神仙资质,环境则水殿、清风、暗香、月光,如置身月殿瑶台的清虚之境,无一毫尘俗气。”绣帘开“几句绘闺房情景宛如见,“一点明月窥人”句,“一点”与“窥”字灵动厅妙,为本词增添许多情致。下片描写蜀主孟昶和花蕊夫人留连月下纳凉所见以及因纳凉而逻辑性秋风,因思秋风而感叹。全词为花蕊夫人摄一写真,摹景传情,借幽美之月夜境象烘托美人之押韵,抒情蕴理,升华为人生哲理之感慨,既嗾逸又深婉。末尾两句,系之以深慨,似代言,又似自语。人们就在温情脉脉中,在渴盼中,度过了许多流年。夏热则盼秋,冬寒而盼春,对自然节令如此,对人生际遇不也如此吗?人们常常是在现实缺陷中追求想象中的未来的美好境界。待理想实现后发现还有缺陷,永无止息,不停追求,而流光不待,人们便在追求中走完了人生旅途。这又是何等深邃的人生哲理的思考!这首词与题序当是互为补充,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
花蕊夫人,五代时蜀主孟昶宠信的慧妃徐氏,四川青城人,一说姓费,词人。作《宫词》百首,从各个侧面展示了华美骄奢的宫廷生活,是后蜀宫廷生活的绚丽画卷。因其知音律,善诗词,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深受孟昶喜爱,封贵妃,赐号“慧”。又因其艳绝尘寰,“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故赐号“花蕊夫人”。
??965年,宋太祖起兵伐蜀,花蕊夫人被掳入宋。行至葭萌关,援笔填词于驿壁:“初离蜀道心将碎,遗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 还未写完,就被军骑催促上路。后来有人续了下半阕:“三千宫女花如面,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可谓狗尾续貂,全无原词风神。到了宋宫,太祖召见,要她即席吟诗,花蕊夫人即席口占一绝:“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尽在其中,不言而喻。
??蜀主孟昶入宋七日后暴亡,花蕊夫人被太祖赵匡胤封为贵妃,宠冠六宫。但她心里总抛不下与孟昶昔日的恩爱,故亲手画了孟昶像,私自礼拜,只称供奉送子张仙。后来画像从禁中传出,以至于连民间妇女要想生儿抱子的,也画一轴张仙,香花礼拜,至今不衰。
??花蕊夫人后来因介入宋廷权力之争,触犯了太祖弟弟赵光义的利益,在一次打猎时,被赵光义乱中一箭射死,可谓红颜薄命。
??蜀主孟昶曾做《洞仙歌》记某夏和花蕊夫人于摩诃池上纳凉,词至宋只传两句,大文豪苏轼足之,曰: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词的上片色彩浓艳,芬芳馥郁。一点暗香与床榻之上鬓发交加的美丽女子构成了一幅香艳的、令人心醉的画面。
??下片却由热转冷,“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一语惊醒梦中人:无论是如花美貌,还是冰肌玉骨,最后终逃不过美人迟暮、香消玉殒;纵然再多良辰美景、浓情蜜意,也终会被似水流年轻轻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当然,单只是忧虑时光的流逝是不够的,把握光阴吧,千万不要相信“你变成如何我都一样爱你”之类的谎言,他爱的,只是此时此地的你,爱情是一个奢侈和脆弱的物件,需要细心呵护,努力经营,而且,需要不断完善的不仅仅是婚姻和爱情本身,还有,你自己。
周汝昌在评价这首词时说,“当大热之际,人为思凉,谁不渴盼秋风早到,送爽驱炎?然而于此之间,谁又遑计夏逐年消,人随秋老乎?嗟嗟,人生不易,尝是在现实缺陷中追求想象中的将来的美境;美境纵来,事亦随变:如此循环,永无止息——而流光不待,即在人的想象追求中而偷偷逝尽矣!”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大热之际,谁不盼望着秋凉至、暑热消呢?然而可曾想过,就在我们扳着手指盼望着未来时,人随秋老,流年偷换;美景纵然到来,世事也随之不再,青春就在对未来的追求中偷偷逝尽了。前日好友感慨起自己年轻时,“什么时候能有一辆自行车骑啊”,终于有了自行车了,一骑就是10年;又想,“什么时候能骑上一辆摩托啊”,终于有了摩托车,又是10年;又想,“什么时候开上汽车啊”,10年;“什么时候能开上进口车啊”,再10年。等坐上宝马车时,惊回首,已过天命!“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但是此词的意境还没有终止到这里,请看:当朱老尼姑对着苏轼回忆自己16岁入蜀的情景时,孟昶花蕊何在?早已作古!当47岁的苏轼回忆起当年这首《洞仙歌令》时,朱老尼姑何在?早已作古!当我们今天赏读东坡时,坡公何在?早已作古!
老坡以此警示着:珍惜今天,把握当下……
近来频频听到一些朋友感叹芳华易逝,倏忽已老。其中真假参半,青春虽已不茂,老却也未必。当真老了,恐怕不能如此坦然言老。
然而今天恍然惊觉,外表的变化也许不至于触目惊心,皮囊下的种种,早已是山河迥异。从什么时候起?许多许多的事,已经被我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又有多少事,已被我看做是无关紧要的?所谓年华,便是如此为岁月鲸吞蚕食,转眼物换星移。想起亦舒常用的一句话:“呵,我的老心。”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走在再熟悉不过的校园里,心中总是莫名的激动。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记得看着那丛迎春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岁月流转两年已过。校园里的一株葡萄不知何时吐花结实,而这几天,它已经变得很饱满。石榴花又开始充斥着我的视野。我的大学,走过了希望失望纷繁交错的两年。
而下一时段,又将会有新的面孔出现在我们的身边。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将会看着一群人重复着我的轨迹。他们,也将要踏上一条充满未知挑战的路途。
如花的年月里,我们用真情涂写人生,只是希望我们的人生精彩且不留遗憾。走过花期,生命将不再是一张没有涂抹过的纸……
生命的花期,应该有繁花似锦的壮丽……
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總道時光是無情、殘酷的,因為它的腳步永不停歇,一點一滴流逝在顫抖的指尖中,或消失於不經意的回首間。
徒留滿臉又酸又澀的追悔淚水,一滴、一滴,落到生了苔的階上,也溶入了心底,烙印下一生永難磨滅的痕跡。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岁月多无情,悠悠晃晃,
尘封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深情挚爱,
徒留隐隐约约的耳语传说飘散在风中,
稍一思及,感慨依旧,不胜唏嘘,
恍若往事成风,卷起千堆雪,
扑得人面冷心寒,不由得轻颤。
尹若雪的身影,不断地在厉无极心中翻飞,
然而两人却已天上人间,相会无期,
只能恁思念之河,尽情泛扬,
日复一日,滴尽血泪,伤心断肠……
初始的时候,胡兰成心中爱慕张爱玲,赠她八个字:因为相知,所以懂得。短短八个字,却可以打动张爱玲孤傲的内心。短短八个字,锁住了张爱玲的一生一世。然后张爱玲也留给了胡兰成八个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短短八个字,她以为可以像胡兰成写出的八个字一样,形成牵绊,成为彼此的一生一世,但张爱玲文字世界里精明世故,看透世事,纷纷凡尘里却着了胡兰成的道,她的这八个字,根本无法抓住胡兰成的一点真心,只会让自己深陷爱情的泥潭。
因为相知,所以懂得。文人心中清高自许,却又敏感孤独,毕生所求,不过知音一人,懂得二字。胡兰成是阅尽书典的人,他太清楚了。所以没有比相知与懂得更恰当的暗示。她心中是喜欢他的,但又不愿看到他谦卑的样子,她只喜欢另她仰望的男人,如《心经》中所写:男人是要让女人有一些崇拜感的。于是胡兰成含蓄而简明的表白,恰好遂了她的心意。
只是她太傻,八个字便当真,八个字的轻描淡写,换她一生一世的浓墨重彩: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懂得,是最残忍的字眼,你要为它付出多少慈悲?你在付出这些慈悲的时候,要对自己有多残酷,宽容与纵容,只有一字之差,笔画之间,却是多少细腻心绪在流转,多少微小盼望在不安,多少流逝光阴已作别,多少年华情感已虚掷。
有的时候,当付出的界线已失去平衡。当情爱已成一种信仰,那么:
你对别人有多懂得,就对自己有多迷失。
你对别人有多慈悲,就对自己有多残忍。
《半生缘》中,她说: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三年五年的一生一世,如此虚妄。当初会这样想,只因相信花期无止,蜜意无限,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但时光却生生把人的面貌改变,把所有的期许迁移,若心意找不到对的投递地,一切便都是白费。
你会说,谁可预料?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只是看穿了这个开头,你便能猜到结局。
从一开始便是“相知”的陷阱,让你心甘情愿的跳到“慈悲”的漩涡,从一开始你便被要求宽容、从容、成熟,直到最后你依然要宽容、从容、成熟的转身。
爱的太过理智了,好像随时都可以让人放下、放心。
但是已付出了这样多,除去理智的姿态,只剩低微的痴迷。
一句懂得了事,成全你的碧海蓝天去罢——我不希罕。
一句慈悲放手,挥掉你的无可奈何去罢——我有气度。
但原不是这样的。
原来也会难过,也会痛苦。只是做不得低的姿态。只是不想承认已爱的这样深,只是顾及最后一点体面。
于是这一点体面,成了对方最大的利用层面。
于是这一点懂事,成了对方最大的放手机会。
像金童玉女,到底花开水流两无情……
听,多浪漫的词句,这样便可以美丽的转身,与你挥手。这样你便沉溺在流水落花里,直到窒息。
知竟是可以解脱人世沧桑与生死离别。
听,多超脱的伤感,这样便可以叹笑着摇头,与你背对。这样你便哀于天意,以为他仍对你有所牵挂,只是……省略号后,是你给自己找的无数保持爱情尊严的美丽理由。
一个人,背负太多的慈悲,总是累的。有时这种慈悲其实是一种懦弱,只是姿态做的够足,才成为一种洒脱与美德。这种美,是一种错觉。或许,迷信爱情,本身便是一种错觉。只是错觉,本身是带有一分虚幻的美感的。这份美感,在雾散之后,只剩一份空虚。你感到心中空落,只是,连尘埃都无迹,何处拂拭?
这首词描述了五代时后蜀国君孟昶与其妃花蕊夫人夏夜在摩河池上纳凉的情景,着意刻绘了花蕊夫人姿质与心灵的美好、高洁,表达了词人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和感叹。
上片写花蕊夫人帘内欹枕。首二句写她的绰约风姿:丽质天生,有冰之肌、玉之骨,本自清凉无汗。接下来,词人用水、风、香、月等清澈的环境要素烘托女主人公的冰清玉润,创造出境佳人美、人境双绝的意境。其后,词人借月之眼以窥美人欹枕的情景,以美人不加修饰的残妆——“钗横鬓乱”,来反衬她姿质的美好。上片所写,是从旁观者角度对女主人公所作出的观察。
下片直接描写人物自身,通过女主人公与爱侣夏夜偕行的活动,展示她美好、高洁的内心世界。“起来携素手,”写女主人公已由室内独自倚枕,起而与爱侣户外携手纳凉闲行。“庭户无声”,制造出一个夜深人静的氛围,暗寓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时见疏星渡河汉”,写二人静夜望星。以下四句写月下徘徊的情意,为纳凉人的细语温存进行气氛上的渲染。以上,作者通过写环境之静谧和斗转星移之运动,表现了时光的推移变化,为写女主人公纳凉时的思想活动作好铺垫。结尾三句是全词点睛之笔,传神地揭示出时光变换之速,表现了女主人公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
这首词写古代帝王后妃的生活,在艳羡、赞美中附着作者自身深沉的人生感慨。全词清空灵隽,语意高妙,想象奇特,波澜起伏,读来令人神往。
值得注意的是,花蕊夫人本是孟昶的宠妃,后蜀灭亡之后,花蕊入宋,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诗句令赵匡胤大为倾倒。不久,孟昶暴亡,花蕊成了太祖的贵妃,据说跟太宗赵光义也有瓜葛。对这样一个与三个皇帝有绯闻的“亡国之妃”,苏轼坦然地把她刻画得几近仙女,且毫不避讳地写她与孟昶的爱情。此词在宋朝广为传唱,还没有一个道学家跳出来说三道四。
关于苏轼的词作艺术风格,一般常说苏轼是“以诗为词”,然而对于如何“以诗为词”,却是人言言殊,有的说是题材,有的说是语言风格。王洪先生在谈及苏轼雅词的时候,把苏轼的词的特色归结为“语言的清新素雅、用典使事的风雅、议论超卓的高雅三个方面。”这是从“雅”的方面总结苏轼的艺术成就,然而从雅俗之辨来说明“以诗为词”的特征,似有不足之处,因为在宋朝的词人中有不少都是风雅的文人,无论李后主的晚期词作还是李清照所写的都是文人雅词,文辞清雅,意境深邃。然而他们的风格还是属于词的“别是一家”,而不是向诗靠拢,因此仅仅从语言风格之雅这个角度并不能抓住“以诗为词”的本质和内涵。笔者以为苏轼所谓的“以诗为词”的本质就是:加强词的隐喻性,使词具有类似诗的隐喻性,这种隐喻使苏轼的词在艺术特色上向诗靠拢。
《洞仙歌·冰肌玉骨》是苏轼以这个词牌写作的著名词作,我们尝试分析词人在这首词中通过隐喻所营造的艺术空间。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此形容花蕊夫人之美洁,不同寻常,虽天气大热,亦不可使美人之肌肤沾染任何不洁之物。以肌比作冰,骨比作玉,冰和玉都是寒凉之物,在炎炎暑气之中,夫人之身心的清凉似乎能压倒环境,洁不可染。“水殿风来暗香满”,此暗香源自何处?源自无汗之美人抑或香炉之熏?词人并不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朦朦胧胧之中,一点暗香与美丽的女子构成了令人心醉之整体。“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是苏轼的名句,欢情时刻,非是人赏月,而是月看人。“人未寝,攲枕钗横鬓乱。”周汝昌先生认为此处只是写尽天热的暑气而已,如果以为写男女之欢,则俗矣。周先生说:“以下写帘开、写月照,写欹枕,写钗鬓,须知总是为写大热二字,又不可为俗见所牵,去寻什么别的,自家将精神境界降低”。周汝昌先生此处维护苏轼词之“高雅”,用心良苦。不过,也许此处写男女也未见得就一定是俗气,放在整体的词作中,做此解,能阐释更深刻的意境,这一点待后面再作详细分析。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夏夜绝静,繁星点点,时有流星穿过,天地之广阔景象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下阕的写法完全是以主人公自身的感受为写作的出发点,依然是暑气逼人,人难以眠,只看见月光稍减和北斗垂柄,夜已经很深了。“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算一算,西风何时前来驱散酷暑?人人皆是厌夏之暑热,喜秋之清凉,每逢夏日则盼秋风,在寒冬盼春阳,殊不知,正是在这样期盼之中“流年暗中偷换。”这首词的语气都是尽情描述男女主人公的良辰美景,可是最后的点睛之笔,也是对人生哲理的深思,则是“大煞风景”:西风好是好,可是流年的偷换怎么办?不过,与其说苏轼,不如说我们的人生就是如此“煞风景”,诗人不过是在热闹欢情的当儿说了真话而已。凡夫俗子,焉能抗拒时光荏苒,生老病死呢?词作所描绘之境愈美,情愈深,人愈欢,则流年偷换愈令人感伤难言,如手中一把沙子,在暑热与凉秋之间慢慢流走。无论是如花美貌,还是冰肌玉骨,最后都只剩得香消玉殒;情浓时候,所留下的不过纸上诗篇。
以上随着《洞仙歌》词句做一大致的阐释,虽已见着好处,但并未看出特别。古人伤春感时的诗句多矣,这首词若单论佳句,固然才情毕现,然而仅仅停留在佳句上,则有买椟还珠之嫌。东坡居士在短短不过百字之中营造出独树一格的隐喻空间,才是其诗艺的至高境界。这首《洞仙歌》的隐喻有如下几个层次。
首先,我们看词的最末几句:“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淡、转、换,三个韵把这几句词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意思上则层层递进:三更说的是时,西风是季节,而流年则是岁;说的都是时间,可涵义和情感大不相同,三更是当下的欢愉,西风是向往,而流年则是生死之殇。三重时间也就是三种看待时间的方式。人的存在是时间性,方向是唯一,不可逆转。然而,三更是重复的,西风也是从不爽约,年年都来,生活在幸福享受中的人们对于重复总是欣喜的,永不餍足;流年却不然,它何曾重复,在每晚的三更和一阵阵西风中偷偷流走,一去不回,却是陶醉在幸福中的人容易忘记的,一个“又不道”写出了何等的悲凉。纵然再多良辰,纵然再多欢情,都躲不过这欢乐中不曾道出的“流年偷换”。
偷换的流年也是偷换的生命,就是在这时间的长河中,孟昶已不知何处,连当年记下他的词作的老尼也仙去久矣,现在“人无知此词者”。实际上,一共有三首相互关联的《洞仙歌》,第一首是孟昶欢乐时光所作,第二首是四十年前老尼向词人转述,第三首就是我们读到的这一首,与三首词相对应的恰好是时光长河中的三代人。生死无常,东坡居士深谙此理,才在观想旧时繁华美景之时发出这样的感慨。联想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同样也发出千古长叹:“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对于苏轼而言,孟昶与花蕊夫人百年前之夏夜,不啻一场欢梦,而苏轼本人也很明白,自己也不过是梦中人。这梦一代一代做下去,歌也是一代一代唱下去,无论在天平的一端压上多少欢乐或雄壮的砝码,终究抵不过这最后这一句“流年的偷换”。
词的上阕为屋内,为人造之境;下阕则走出屋外,入天地之境。上下两阕构建了一个隐喻性的两相对立的空间。帝王之家,美轮美奂,既有高楼,更有美姬,不缺少欢乐和满足。“起来携素手”,两人进入广阔的天地之境,遥望星月当空。人境是生死之境,随时间变迁流转,孟昶居帝王之位,花蕊夫人则万千宠爱集于一生,可谓揽尽人生之欢。然而,终究抵不过命运无常,孟昶降宋,郁郁而终(一说被宋太祖毒杀);花蕊夫人则更是命丧箭下。几度西风之后,他们都只能撒手去黄泉,无论对往日美景如何留恋。反观天地,似乎是映照人间的永恒之境,苏轼眼里的月光,当年曾窥看摩诃池中美艳的花蕊夫人与孟昶,也会是后人眼中的金波。这永恒之境,既让东坡居士说出:“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又让他发出喟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空永恒的宁静映衬出生死之间的欢愉和易逝。
分析至此,我们再来看前面的那一句“人未寝,攲枕钗横鬓乱。”周汝昌先生以为此处不过强调天热而已,如果解释成写男女情事就太俗了。然而,笔者以为此处如果做此解,并不俗,反而更有深意。东坡居士深解佛理,这首词对生死无常的感慨,恰与佛教哲理暗中契合。生死乃人生最大最根本的无常,而生死来自何处?情欲。倘无情欲,何来生,无生则何来死?实际上,在佛教中,情欲和生死几乎是一回事。只有彻底断欲,做无欲的阿罗汉,证得“无生”,才能涅槃寂静,断生死,离轮回。有男女之情,则有生,有生则有死。岁月悠悠,轮回不息,此千古难消之恨。欣赏这首《洞仙歌》,一定要把“序”当作整体的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才能深深感受到苏轼对于生死无常的切肤之痛,明白此处写男女情事并非庸俗的遐想,而是包含了对人之生死问题的深刻感悟。
不免感伤!引发苏东坡感怀时光流逝的一点明月,至今千年,还在夜空窥探着我们的窗棂,抬头问月,它不会告诉我:东坡居士作词时,几番望月,几番惆怅。也不会告诉我,人生有几许流年。
冰肌玉骨,可以“花容月貌”为对,但实有高下之分,雅俗之别了。盛夏之时,其人肌骨自凉,全无汗染之气,可想自得。以此之故,东坡乃即接曰:水殿风来暗香满。暗香者,何香?殿里焚焙之香?殿外莲荷之香?冰玉肌骨之人,既自清凉,应亦体自生香?一时俱难“分析”。即此一句,便见东坡文心笔力,何等不凡。学文之士,意象此等处体会,方不可只看“热闹”耳。
嗟嗟,人生不易,常是现实生活缺陷中追求想像中的将来的美境,美境纵来,事宜随变。如此循环,永无止息——而流光不待,即在人的想望追求中而偷偷逝尽矣!当朱氏老尼追忆幼年之事,旭、蕊早已无存,而当东坡怀思制曲之时,老尼又复安在?当后人读东坡词时,坡又何处?……是以东坡之意若曰:人宜把握现在。所以他写中秋词,也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种例句,举之不尽)故东坡一生经历,人事种种,使之深悲;而其学识性质,又使之达观乐道。
这首词作于苏轼四十七岁时,那是他贬居黄州的第三个年头。序中所言“独记其首两句”,便是词的发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为什么四十年前孩提时代记下的两句歌词,偏偏会在黄州时想起,并将它续足呢?答案非常简单,因为苏轼身边有个跟花蕊夫人一样“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人,那就是已经年近二十,风姿绰约的朝云。
除掉开头两句系从他童年记忆中唤出以外,其余均是苏轼根据眼前情景所推想出的摩诃池避暑胜境。“水殿”既是想像之辞,也是苏轼所居的江畔水驿临皋亭的影子。“绣帘”之下数句,与其说在想像西蜀的摩诃池,毋宁说是眼前相拥美人、耳鬓厮磨时境况实录。“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和“起来携素手”,都是他与朝云的共历。时至三更,他们难以入睡,携手起身,在静静的月夜下遥望天际,群星闪烁,明月偷窥,此间蕴藏着多少柔情蜜意!可夜半时分,一阵凉风送来秋意。秋是盛放着的鲜花最易伤感的时分,也是朝云最不愿见到的季节。既要担心“流年暗中偷换”,那就让花儿结出果实来 —— 第二年,朝云便替苏轼生了第四个儿子苏遁。
由此可见,苏轼喜欢幼小的朝云,还与他少年时听到的花蕊夫人的故事有关。七岁,是一个男孩朦胧产生性幻想的年龄,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尼哪里会想到,她的一个故事、一首歌词,竟在小小少年心中种下一个冷美人的身影,“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从此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中。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美人出现在面前时,他能够放过吗?
于是,我们发现后来苏轼在写朝云时,除了“玉肌冰骨”外,“花”与“蕊”二字也在频频涌现,一切都与他少儿时期所听闻的那个美妙故事密切相连。解读苏东坡女性情感卷
仅开头两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就道尽了人间能想象到最美的美人描画,展现了让所有男人最为之神往的情色之想。我不得不去想象这人间绝笔下的美人—-花蕊夫人。
此词原写于后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为蜀主为花蕊夫人亲作,让中国对女人的文字描写,从此有了“冰肌玉骨”一词。
因原作后面部分无人记得,故此词为苏学士根据首句而续写完成的。整首词无一香艳之句,但却让人联想篇篇,在那个充满月色、暗香的夜晚,水晶殿内,纳凉池边,一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女人,已经“钗横鬓乱”,倚枕而待。词下阙的首句更是叫绝,“起来携素手”跳过了什么,苏大学士啥也没说,却吊足了人们的想象空间。
最重要的就是那句“冰肌玉骨”,让每一个男人都想当那位蜀主,哪怕那位蜀主,是个亡国之君。
后蜀主孟昶,继位时年仅十六岁。孟昶年轻时“姿质端凝,少年老成,个性英果刚毅。”由于其父晚年对故旧将属非常宽厚,大臣们依恃是 “老人”,放纵横暴,为害乡里。孟昶继位,众人更是以少主视之,更加骄蛮,往往夺人良田,毁人坟墓,欺压良善,全无任何顾忌。诸人之中,以李仁罕和张业名声最坏。孟昶即位数月,即以迅雷之势派人抓住李仁罕问斩,并族诛其家,此举立即让一帮老臣旧将后惶恐,不再敢无视朝纲,顿时“川民为之大悦”。
与唐明皇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孟昶的美人关,就是这个冰肌玉骨的花蕊夫人。
孟昶初见这位青城徐氏(另一说法为费氏)女子时,便觉“花容月貌,仿佛太華,而且秀外慧中”。历来美女总很难与才华共存,但这位花蕊夫人不是一般的例外,她不仅有“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的容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令人魂宵的玉体,同时擅长文墨,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故而不久就冊封為贵妃,别号“花蕊夫人”,原因是她酷爱牡丹、芙蓉。为此,孟昶便命官民人家大量种植牡丹,并说:洛阳牡丹甲天下,今后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阳。不借派人前往各地选购优良品种,在宫中开辟“牡丹苑”。看来,女人真应该喜欢富贵之花,唐明皇时期的梅妃,就因为喜欢香自苦寒的梅花,而最终只得写出“何必珍珠慰寂寥”。
因为蜀地夏季较热,为了更好的宠爱花蕊夫人,词中那个摩诃池上的水晶宫殿,便是孟昶为与花蕊夫人辟暑而建,在与这位美女一翻云雨之后,“冰肌玉骨”一词由孟昶而出,从此,古典文学里对女子肌肤最佳的描写,莫过于此。我听一个女孩说过“自清凉无汗”,因为女孩的皮肤最怕出汗,所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是每一个女孩的梦想,也是每一个男人最渴望的玉体。
花蕊夫人对孟昶,也是极尽心思,孟昶觉得肴馔都是陈旧之物,不能下箸时,花蕊夫人便别出心裁,用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紧紧卷起,用石头镇压,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把来进御,风味无穷,号称“绯羊首”,又叫“酒骨糟”。孟昶遇着月旦,必用素食,且喜欢薯药,花蕊便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又洁白如银,望之如月,被称为“月一盘”。
孟昶与花蕊夫人皆能工诗好文,孟昶撰写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幅春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花蕊夫人更有宫诗百首,而且也被人评进中国四大女诗人之一,当然,宫诗大都以香艳之诗为主,不过花蕊夫人却有一诗流传千古,可这诗是后蜀的亡国写照,让人嗟叹不已。
公元964年底,宋太祖派出讨伐后蜀。965年,后蜀兵败,孟昶随花蕊夫人一同送到汴梁。
当宋太祖赵匡胤见到花蕊夫人时,便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令人心醉。仔细端详,更是天姿国色,不同凡艳,千娇百媚,难以言喻。折腰下拜,婀娜轻盈。恰好太祖皇后已崩逝,为得到这位美女,孟昶被赐了毒酒,到汴梁不过7天,便离美人远去,时年47岁。
太祖乘此机会,把她留在宫中,逼令侍宴。饮酒中间,要她即席吟诗,花蕊夫人遂立吟一绝道:
君王城上树降旗,
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
更无一个是男儿。
花蕊夫人这诗,似乎也在为自己开脱责任,自古红颜多祸水,历史的批判家们,永远都会指责那些让帝王沉迷酒色的祸水们,但是,她只是一个女人,除了希望得到男人的全部关爱,也希望能得到男人的保护。“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我想,更多的是对孟昶不能保护她而抱怨。而东坡词“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只怕正是以“西风”喻危机,以“流年”喻江山,道出了孟昶只顾与美人享受风月,忘却江山正值更替之际,国家正当危难之中。被“暗中偷换”的不止是孟昶的江山,还有词中的这位绝世美人。
到了宋庭,这位绝代佳人的魅力仍然未减,宋太祖立她为贵妃,宠冠六宫,而后又要立这位亡国皇妃为当朝皇后,赵普力谏说亡国之妃,怎么能母仪天下,加上群臣皆反对,才让宋太祖作罢。
其实花蕊夫人与蜀主孟昶的感情是相当恩爱的。她被太祖威逼入宫,却亲手画了孟昶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被太祖撞见时诡说是张仙之像,供奉着虔诚求子嗣的,从而躲过一劫。孟昶终归已不在,可怜她从此得迎合太祖,勉承雨露。
宋太祖的要立后的想法,到是更让我相信花蕊夫人“冰肌玉骨”的姿色非凡,让一位原本少年有成的帝王为她如此沉醉,以致丢了江山;也差点让一位开朝英世之主“误了国体”而“怡笑大方”。
孟昶后蜀的灭亡能怪花蕊夫人吗?就象盛唐的衰落,能怪杨贵妃吗?我想都不能,杨贵妃本人并没做过损害大唐的事情,花蕊夫人也一样,要怪,就怪男人太迷恋这种有倾国姿色的美人,太愿意为她付出全部精力,直至一切都随之灭亡。连孟昶本人有不少文化上的贡献,也因是亡国之君而被人忽略。
但是,人活一世,有个这样“冰肌玉骨”的绝代美人能让你宠幸,你会拒绝吗?一个才貌双绝的红颜能与你为伴,你会当她是祸水吗?我想我也做不到,也许,美人才是男人的最爱,江山,只是得到美人的途径。一旦拥有美人了,江山也只是红尘之外的过眼云烟,何必去抵抗那种诱惑呢。
红颜没有错,错就错在,男人的骨子里,是摆脱不了梦寐以求的美人情结。
饮茶小赋
乙丑仲春,余始嗜茶,寻茶语清心,竟流连忘返,以为桃花源,有绿茶之新,乌龙之韵,才子佳人,歌窈窕之文章,山野村妇,亦为明月之诗篇,雅俗共赏,灌水者不亦乐乎,拍砖者淋漓酩酊,吾睹普洱雅苑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人开汤,众人围观,颇有市井之风,再细探之,谈笑无白丁,往来有鸿儒,疯子梁宅心仁厚,迦叶微笑广施雨露,一笑倾城,期间海浪侃侃而谈,红丝带师弟频频晒茶,君莫问浮云几何,且只观笨泥阿靓,特罗里火线速报,古树王沙发坐穿,老李老邪双峰并峙……
潜水日深,遂感悟普洱之陈,岁月砥砺,重于内涵,其外俨若败絮,开汤或有金玉之色,人生何尝不若是?想我等营营碌碌,供人差遣,犹如行尸走肉,但凡有茶,才思人生之况味,少年之锋芒,渐而圆润,知生之何谓生之,知去处何谓去处,如普洱去其绚烂,归于平淡,才是人生之极味也。
方入普洱之海,凡品饮者,皆珍惜之,鲜甜爽直,渐入渐深,知易武之柔和,韵味深藏,探布朗之迅猛,舌尖婉转,今有小砖,见之醺然,盈盈一手握,脉脉不得语,勐库之灵,中山之韵,悠香弥漫,嗅之若醉,吾甚爱之,把玩再三,不忍以茶刀之锐利,唐突佳人!怎耐良辰美景虚度,何不为赏心乐事?徘徊再三,如闻茶语:我溶于水,君溶于我,合二为一,你侬我侬,情亦可永。
如梦初醒,凡珍惜之物,往往束之高阁,即便日日仰望之,不能品之融之,何用?于是牵素手,攘皓腕,衣衫尽去,冰肌玉骨,置杯润茶,妍态初现,清水浣茶,不忍弃之,茶宠嗷嗷,且沐浴之,暗香盈室。
沸水融茶,汤色迷离,色娇艳如红唇,啜饮之,稍感苦涩,犹如恋人初遇,羞涩若即若离,及情陷其中,则甘之若饴,汤稠滑润,苦涩感入喉化为一缕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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